土改斗霸大会
(1951年春,6岁多)
新学期开学后不久,老师突然宣布,明天放假一天,大家到寨上草坪冈上看斗霸大会。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叫“斗霸”,只感到稀奇,表示明天一定要去看看。
第二天上午,我们交椅山下的几个小伙伴相约而去。走了两里路,来到寨上的草坪冈上。
这个草坪很大,四面都有路可通。在大坪的西北角靠寨墙的地方地势较高,人们用木头搭了一个临时的大台子。大台子上方拉着一块横幅,写着“永定县第九区三河乡反霸斗争大会”几个大字,两旁悬挂着布条,也写着一些字;台上后边挂着一块布幕,布幕面前摆着一张长桌;台前左右两边有民兵持枪站岗;台后有台阶,有一些人在那里上上下下。大台前边是草坪,可以容纳很多人。( 文章阅读网: )
我们来到草坪冈上时,草坪上已经有不少人,一群一群,有坐着的,有站着的,都在一起谈论着什么,还有许多人从四面朝草坪冈上走来。
人越来越多。这时,忽然台上有人宣布:“反霸斗争大会开始!把地主恶霸押上台来!”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呼声:“押上来!押上来!把地主恶霸XXX押上来!”所有坐着的人都站立起来,人群朝台前涌去。
只见几个民兵,有的用手在前头牵着绳索,有的握着枪在后面押着,把四个人拉到台上。那四个人,看起来年纪都比较大,被反绑着两手,捆手臂的绳子连绕在脖子上,还留着绳头供人牵着;头上带着高高的纸帽,帽子上还写着字。他们被牵到台前,民兵叫他们站好。
有人在台下高喊:“叫他们跪下!”马上许多人响应,连声喝道“跪下!跪下!”那四个人立刻跪下。又有人高喊:“叫他们低头!“马上又许多人连喝“低头!低头!”
那四个人又乖乖的低下了头。
这时,台上有人讲了一会儿话,然后叫大家上台揭发地主恶霸的罪行。
立刻就有人跳到台上,一边用手指着四个人中的一个,一边嘴上不停地说着什么,样子非常激动。
一个人刚完,又一个人上去,指着另一个地主,一把说一边骂,最后还走过去狠狠地打地主的耳光。台边的民兵连忙过去劝阻。
上台的人很多,有的说话时咬牙切齿,有的诉说时边哭边骂,有的用手打,有的用脚踹,搞得旁边的民兵往往来不及阻拦。台下,还不时有人带头呼喊:“打倒XXX!打倒地主恶霸!”随后,人群就会跟着呼喊一遍,那声音好像要把台上的地主恶霸震翻、震死。我人小个矮,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的后边张望,台上那四个人是谁,我看不太清楚,上台的人说些什么,我也听不明白,但是看说话人的表情举动,心想:那四个人可能真的太坏了。
忽然间,台下一阵哄响,只见台上跪着的一个人,一头栽到台板上,身子一歪,倒在一边。民兵赶忙过去,在后背的绳索上一提一放,喝道:“别动!”那人就跪着不动,任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。接着,看见一个民兵从台上走下来,叫台子旁边的小孩子走开,——原来刚才的一幕是小孩子的恶作剧:一个小孩子看见一根绳索头从缝隙中垂到台下来,便伸手过去一拉,那台上的人便栽倒了。
我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有点怕,连忙催同伴们回去。于是,我们几个人,就慢慢地离开会场,回家去了。
后来听说,那四个人中有一个是我的大伯,还有是河头城的温宝庆,长化的童启东,再一个就是那个栽倒台板上的是寨上人陈寿崇。他们有的被称为恶霸,有的被称为封建把头,等等,后来都被评为“地主”,分别被镇压或判刑劳动改造。
这场斗霸大会,揭开了峰市地区土地改革斗争的序幕。
2010-7-20